臺積電全球化的隱憂

臺積電在歐洲、日本的新廠都傳來了新消息。

11 月 21 日，有媒體報道臺積電考慮在熊本建造第三工廠，生產(chǎn)制程 3 納米芯片。預計相關投資額約達 200 億美元。臺積電目前正在熊本縣建設第一工廠，預計生產(chǎn) 12 納米的半導體等。不久前，11 月初德國聯(lián)邦反壟斷局批準臺積電與德國半導體公司博世、英飛凌以及荷蘭半導體公司恩智浦成立合資公司。這標志著臺積電在歐洲的第一座晶圓廠即將落地。

作為一家代工廠，臺積電過去依靠的是規(guī)模化生產(chǎn)，壓低成本，進而吸引客戶。在多年的積累中，臺積電在代工規(guī)模與代工技術兩個方面都已經(jīng)成為了全球最領先的代工廠。在短期內(nèi)無法在本土發(fā)展出建立先進半導體代工的背景下，全球政府都為臺積電「打開大門」，臺積電也欣然接受邀請，開始走向世界。

一個不可避免的矛盾擺在臺積電全球化進程面前。臺積電能夠在代工競賽中獲勝，除了掌握最尖端的代工技術，還有一個重要的競爭力就是價格優(yōu)勢。作為中國臺灣最重要的企業(yè)之一，臺積電享受著當?shù)赜嘘P部門相當大的「優(yōu)待」。如果走向其他地區(qū)，特別是在人力、能源、土地等成本更加高昂的發(fā)達國家，臺積電的成本優(yōu)勢正在面臨考驗。為了打消這種顧慮，各國政府不得不用「發(fā)紅包」的方式來吸引這家代工廠。

那么，臺積電全球擴張中，自己投入了多少又收到了多少紅包？

N 年 N 廠，要花多少錢？

首先我們來看看，目前臺積電的全球化布局情況。

歐積電

臺積電在歐洲合資公司名為「歐洲半導體公司」（ESMC），專注于先進半導體制造，臺積電將持有 ESMC 的 70% 股份，博世、英飛凌和恩智浦則各持有 10% 的股份。該公司是臺積電在歐洲投資的第一座晶圓廠。

臺積電在歐洲建造晶圓廠的計劃始于 2021 年，當年 4 月，歐盟執(zhí)委會表示與臺積電進行了視頻會議討論了在歐洲建立新晶圓加工廠的可能性。隨著持續(xù)兩年的討論，2023 年 8 月 8 日，臺積電宣布建立 ESMC，向 ESMC 投資不超 39.9993 億歐元，該公司將由臺積電運營。ESMC 的總投資將達 100 億歐元（約合 791 億元人民幣），包括股權注入、債務借款以及歐盟和德國政府的補貼，政府補貼資金的數(shù)額尚待確認。

日積電

2021 年 11 月，臺積電和索尼宣布共同成立子公司日本先進半導體制造公司（JASM），在日本熊本建立代工廠，索尼作為少數(shù)股權股東參與其中。臺積電在最初的聲明中表示，這家公司的初始投資為 70 億美元。其中索尼投資約 5 億美元，根據(jù)臺積電年報，截至 2022 年 12 月 31 日臺積電在這家公司的股本 714 億日元（約 4 億美元）。這意味著中間有著近 60 億美元的差額，除了其他股東的投入，以及臺積電追加的一部分投資，來自日本政府的投資起著很大作用。2022 年，12 月日本政府通過對臺積電在熊本第一工廠的最高 4760 億日元的補助（約 32 億美元）。以此數(shù)據(jù)估算，JASM 可以說是一家「日本國企」。

來源：臺積電年報

在見識到日本政府的「誠意」后，臺積電宣布在日本打造第二座工廠。臺積電表示，公司客戶需要、營運效率、政府補貼、經(jīng)濟狀況等，來決定擴大制造能力的戰(zhàn)略。臺積電致力于長期滿足顧客需要，并因應半導體產(chǎn)業(yè)結構變化進行投資。這一決定的背景則是，消息指出日本政府規(guī)劃提撥超過 7,600 億日元（約 50.4 億美元）用于支持先進半導體量產(chǎn)的基金，包含支持臺積電考慮創(chuàng)建的熊本二廠。

臺積電與日本政府「你來我往」之間，2023 年 11 月，日本內(nèi)閣修正案表示提供計劃提供 1.9 萬億日元的補助，而之前給臺積電的 7,600 億日元被加碼到了 9,000 億日元。

臺積電顯然樂在其中，據(jù)多名熟知消息人士透露，臺積電正考慮在日本熊本縣建造第 3 座工廠，專門生產(chǎn)先進的 3 納米芯片。如果實現(xiàn)，將讓日本成為全球重要芯片中心。

美積電

2022 年 12 月，美國亞利桑那州的鳳凰城的臺積電晶圓廠裝機慶典。臺積電美國廠一直是行業(yè)關注的焦點。臺積電計劃向美國工廠投資 400 億美元，據(jù)張忠謀表示臺積電對美國的投資已經(jīng)超過 300 億元，因此有報道指出臺積電正在為其美國芯片廠項目尋求最高達 150 億美元的美國政府補貼。

臺積電創(chuàng)始人張忠謀提到《芯片法案》時曾表示說，吸引臺積電赴美設廠投資金額為 520 億美元，當中 390 億美元為美國政府補貼，但這是多年補貼的合計總額。而臺積電每年平均投資 300 億美元，甚至更多，「這是否能解讀為美國吸引投資金額相對小」。張忠謀稱，無論是美國芯片法案或其他法案，「我覺得都是蠻浪費的」。

相對于日本，臺積電在美國像是被開了「空頭支票」。知情人士說，臺積電對美方可能要求其分享芯片廠利潤和提供詳細運營信息的規(guī)定感到擔憂。如果不能拿到美國《芯片法案》的補助，臺積電將會在美國面對高昂的成本。

考驗仍在面前

美國廠的緊張緩慢，暴露出臺積電全球化中面臨的風險。來自政府的補助像一張美好的餅，在吃到之前，總是要餓著肚子干活。根據(jù)臺積電年報，2022 年臺積電獲得的補助約為 2.24 億美元。不但距離美國的 150 億補助有點遙遠，和日本的 32 億美元補助相比也有點距離。

同樣就在歐洲建廠消息確認之后，德國憲法法院日前裁定德國聯(lián)邦政府預算挪用違憲，導致政府運作陷入危機，連帶也影響對臺積電等半導體公司的補貼承諾。具體來說，德國聯(lián)邦憲法法院 15 日判決，聯(lián)邦政府將 2021 年抗疫預算挪用為「氣候與轉(zhuǎn)型基金」違憲，這筆協(xié)助轉(zhuǎn)型低碳經(jīng)濟的基金規(guī)模達 600 億歐元，導致德國政府的運作因預算缺口陷入危機。而這筆基金是臺積電德國建廠的重要來源。

消息一出，德國政府表示對于臺積電的承諾不變。德國總理蕭茲（社民黨 SPD）已于 11 月 17 日表達正面態(tài)度，經(jīng)濟部長 Dr. Robert Habeck（綠黨 Grünen）也表示了支持的態(tài)度，自民黨（FDP）也已意識到補貼承諾倘變調(diào)之后果與嚴重性。11 月 22 日聯(lián)邦政府副發(fā)言人 Wolfgang Büchner 重申總理信守承諾立場不變。地方政府薩克森邦（Sachsen；臺積電預定投資所在地）、薩克森-安哈特邦（Sachsen-Anhalt，簡稱薩安邦；英特爾設廠預定地）與薩爾邦（Saarland）等地方政府均堅定呼吁聯(lián)邦政府務須履行對于半導體大廠投資補助之承諾。

薩安邦邦長 Reiner Haseloff（基民盟 CDU）指出，聯(lián)邦政府與英特爾間已達成之協(xié)議當然有效，聯(lián)邦政府必須表現(xiàn)誠信。薩克森邦總理 Michael Kretschmer（基民盟 CDU）亦認為必須清楚申明投資補助承諾不變。薩爾邦邦長 Anke Rehlinger（社民黨）則提出警示：尚未如期進行重大投資與建設，德國經(jīng)濟將陷入嚴重衰退。

臺積電合作伙伴英飛凌（Infineon）即指出，暫無法推測聯(lián)邦憲法法院判決可能產(chǎn)生之影響。未來仍須持續(xù)評估并與聯(lián)邦政府進行討論。

由于歐洲缺乏半導體生產(chǎn)所需要的優(yōu)質(zhì)電子化學品，不少為臺積電供應化學品的中國臺灣企業(yè)也考慮赴歐洲投資。但中國臺灣企業(yè)赴歐投資面臨成本難題，如果歐洲政府承諾的福利只能保證對于臺積電依舊生效，不能保證對于其他小公司的生效。或許對于臺積電來說也將成為一大考驗。

臺積電在年報中表示「并不保證臺積公司能于未來繼續(xù)申請或者獲得臺積公司期待的財務獎勵。此外，任何臺積公司所獲得的財務獎勵計劃都將視嚴格的情況而定，或者給予單位能尋求收回已經(jīng)提供給臺積公司的資金，或者于未來取消、減少、否認我們要求的補貼或授予。這可能大幅度增加臺積公司的營運成本并造成營運結果的負面影響。」

結語

無論如何，臺積電全球化的腳步仍在繼續(xù)。

有報道指出，臺積電計劃在日本開建第三座工廠。代號「臺積電 Fab-23 第 3 期」的第 3 工廠將集中于量產(chǎn) 3 納米芯片，這項資訊已經(jīng)與臺積電的制造合作伙伴，包括日本企業(yè)在內(nèi)分享。臺積電在熊本縣的造第一座工廠，將量產(chǎn) 12 納米芯片，正在規(guī)劃中的第 2 工廠量產(chǎn) 5 納米芯片。3 納米芯片是目前最先進的制程技術，不過等到日本的第三座工廠開始量產(chǎn)后，或許已經(jīng)落后最先進制程一到兩代。甚至有消息相關人士指出，臺積電也在探討在日本建造第 4 座工廠的可能性，不過由于土地不足，可能會在熊本縣以外尋覓建廠地點，例如北九州市。

無論如何，臺積電的種子已經(jīng)在全球播撒，在不同的土壤里如何生長？還需要時間給我們答案。